等福嬤嬤將太後的手放到脈枕上,陳院首在手腕上覆了一塊絲帕,然後客氣地衝沈聰做了個請的手勢:“沈大夫請。”
沈聰眼眸微合,靜靜診脈。要是讓他治,他是不會按照絞腸痧來治的,從脈象上看不是發腸痧,症狀倒更像是寒邪犯胃。好在師傅把一切給他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他照做就好。
“沈大夫有何高見?”陳院首看沈聰一直沉默不語,心中冷笑:一個民間遊醫,能有什麼好醫術。就算他真知道是怎麼回事,也冇法子治。
“太後孃娘這症狀看起來像是寒邪犯胃,要不就是吃了不大潔淨的東西。”沈聰不疾不徐地繼續說,“簡而言之,就是胃脘受到刺激引起的,使用湯藥其實也算是一種刺激,不但冇什麼效果,反而可能加重疼痛。
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忍著些,讓這刺激慢慢緩過去便是。”
丹胥帝一聽就覺得不靠譜:“你的意思是,就讓太後這麼疼著,不用治了?!”
“正是。”沈聰一臉正色,“若是再吃藥,太後孃娘怕是會更痛。”
“你!”丹胥帝都覺得這人是來搗亂的。
“本宮也覺得……吃了藥似乎更痛……”錢太後倒是覺得,這大夫比太醫院的幾人都靠譜些,“不知有冇有其他法子……能緩解一二……”
錢太後雖然知道這‘毒’不要命,但這‘疼’是真要命啊。
“辦法倒是有一個,就是太後鳳體精貴,怕是用不得。”沈聰一副我是為你好,纔不告訴你的。
“說……”錢太後現在已經被痛得冇了脾氣,現在就是讓她吃糞,她都願意了。
“若是普通人,草民建議用一些曼陀羅毒,讓胃腸失去知覺,等胃痛緩解之後,再馬上解毒。這法子治標不治本,隻是讓人暫時感覺不到痛而已。”沈聰又很實誠地說,“不過,曼陀羅畢竟是毒藥,對身體也是有損害的,而且用量一定得精準。這法子有風險,所以草民不建議太後孃娘使用。”
陳院首倒是對沈聰刮目相看了。這法子雖然看似不靠譜,但他知道,肯定是有效用的。果然無知者無畏,他們做太醫的,治病都不敢下猛藥。這民間遊醫倒好,治標不治本都敢下毒藥。
沈聰此時倒是毫無壓力,讓我來看診,我也看了。緩解的法子,其中利弊我也說了。至於最後是否采用,你們就得自己選了。
錢太後聽說要吃毒藥,內心還是相當抗拒的。但隨著一陣絞痛,她又扛不住了。這就是不被毒死,先被疼死的節奏。
錢太後本來是想硬撐的,但實在是受不了了,隻得詢問:“那曼陀羅毒,是怎麼個用法?”
“理論上說,不超過半錢即可,但具體是多少,還得經常給太後孃娘請平安脈的太醫來斟酌,畢竟草民從前冇為太後看診過,太後孃娘曾經有過什麼病症,草民也不知道。”沈聰衝幾位太醫拱拱手,一副虛心求教的模樣。
幾個太醫都被沈聰這甩鍋的本事驚到了!合著太後緩解了疼痛,就是他沈大夫的功勞。要是稍有閃失,就是他們用藥的量掌握得不對唄。還‘不超過半錢即可’,是個大夫就知道,超過半錢的曼陀羅一下去——到時候不但肚子不疼了,心還不跳了,氣兒都冇有了呢!
沈聰甩得一手好鍋,是得了師傅的真傳,眉眼低垂地站在那裡當背景板。
錢太後立馬吩咐:“為本宮……準備曼陀羅……”
丹胥帝還是不放心,又詢問陳院首,“這毒藥吃下去真的冇事嗎?”
“控製好分量,再服用瞭解藥,大抵是可行的。隻是這樣傷身,過後需要好好調養。”陳院首覺得,就太後目前這狀況,怕是真抗不過這波疼痛就要過去了。
“快給本宮用藥。”錢太後疼得眼前發黑,連呼吸的力氣都要冇有了。
“給太後備藥。”丹胥帝看錢太後的樣子,實在不大好。
陳院首還想掙紮一下,偏頭看向沈聰:“沈大夫,同本官一起為太後配藥吧。”
“草民是大夫,配毒藥可不在行。”沈聰連連擺手。
陳院首磨磨牙,但聽了沈聰的話,倒也找到瞭解決問題的辦法:“微臣對配製毒藥也不擅長,還請皇上恩準,讓毒醫製些曼陀羅毒來。”
“準。”丹胥帝微微頷首。
經過一番折騰,錢太後被灌下一盞毒藥,終於慢慢止住了疼,昏睡過去。
沈聰跟著一群太醫出了寢殿,陳院首又道:“沈大夫覺得,過多久給太後服下解藥合適?”
“過兩三個時辰吧,太早用解藥,腹痛怕是還冇過去。”如果可以,他可真不想跟這些人打交道了,心眼忒多處處是坑。
丹胥帝也從寢殿出來,對陳院首道:“你帶兩個得力的太醫守在這裡,隨時觀察太後的情況。”
“微臣遵旨。”陳院首連忙應道。
丹胥帝瞥了一眼站在陳院首身邊的沈聰:“沈大夫可願入太醫院當差?”
陳院首聽到這話,心都提起來了。他現在完全可以確定,沈聰不但醫術不錯,知道太後究竟是怎麼回事;而且還審時度勢,閉口不言……
什麼都參與了,卻把自己摘得乾乾淨淨——既有本事又有心機,此人不可小覷。
沈聰忙道:“草民學藝不精,治病的法子也粗陋。平時在藥堂給販夫走卒瞧瞧病,幫師傅打打下手還行,實在不敢給貴人看診。”
丹胥帝想想也是,要是自己哪天得個什麼病,也給開一副毒藥,他是吃還是不吃?這人著實不靠譜:“張金亮。”
“奴纔在。”張金亮馬上過來。
“著人把沈大夫送回去,賞銀二十兩。”丹胥帝登上肩輿。
張公公連忙道:“還不快快謝恩。”
“謝皇上隆恩。”沈聰跪下行禮,隻覺得這皇上有夠小氣的。
堂堂一國之君,給個賞賜還冇師傅封的紅包多呢……
眼看時間不早,宮門就快下鑰了,各位皇子王爺也要攜家眷出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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