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內,丹胥帝坐在寬大的禦案之後,手邊的奏章看了一半,聽說張金亮帶著陳院首和李太醫從雲親王府回來了,馬上召見。
三人走進來,剛要行禮,丹胥帝大手一揮:“免禮,雲親王是個什麼情況?”
三人知道皇上心急,也不敢廢話,眼神交流排了個先後順序。
陳院首率先開口:“從脈象上看,雲親王已是油儘燈枯,現在不過是熬時辰罷了。”
李太醫也補充:“雲親王除了每日兩劑湯藥,還隨時備著三種湯藥。除了獨蔘湯,其他兩種也是新增了許多靈芝雪蓮的補藥,都是吊命用的。備了三種,應該是虛不受補,不敢緊著一種用……”
“奴纔看得真切,確實是雲親王本人。”張金亮接著說,“不過人已經病得脫了相,看那氣色,怕也就是這三五天的事了。”
丹胥帝聽了三人的話,撥出一口濁氣。這個弟弟活著讓人忌憚,死也不讓人省心。原本死得透透的,他怕出紕漏,派了三個太醫去檢視,都說雲親王薨了。可這人就是有本事,生生從陵寢裡爬了出來。回來也是個將死之人,怎麼還不快些死!
“那薛神醫在他跟前伺候?”丹胥帝的眉頭皺出了深深的川字紋,薛神醫在四國之中很有聲望。
“寢殿裡隻有雲親王妃和徐大夫侍疾。”張金亮猜測,“早就聽聞薛神醫恃才傲物,怕是不願意隨侍左右。”
“哼,不過是沽名釣譽之輩。”丹胥帝冷笑,“若是真的恃才傲物,就該按照定下的規矩——絕不出診,隻能病患上門求醫。三番五次地跑去雲親王府,有什麼風骨可言。”
“陛下聖明,薛神醫也不過如此。”張金亮的彩虹屁張口就來。
“你們說,薛神醫會不會醫好雲親王。”丹胥帝還是不放心。
“……”這話誰敢‘說’。
雲親王現在也就比死人多口氣,怎麼看都活不了幾天。可雲親王本身就是個傳奇,古往今來,誰聽說過葬入地宮還能活著回來的。雲親王偏偏就回來了,你能怎麼辦?
陳院首現在兩股戰戰,皇上問話不能不回。可當初斷定雲親王薨了的太醫院前院首和兩位副院判了斬監候,現在都在天牢裡等著秋後問斬呢。
知道內情的都明白,皇上這是遷怒。但誤診親王薨逝這等大罪,十個腦袋都不夠砍的,誰敢說皇上是遷怒呢?
現在若說薛神醫治不好雲親王,萬一雲親王死不了,自己這太醫院院首的位子還冇坐熱乎,就得步了前院首的後塵。可如果說薛神醫能治好,雲親王要是真的好了,自己也冇好果子吃。
三個人都明白,皇上現在就是——隻要雲親王不死,誰都彆想好活。問題是,眼下這一關要怎麼過……
“罷了,都退下吧。”丹胥帝揮揮手。
陳院首和李太醫如蒙大赦,走出禦書房提著的心慢慢放下,才發現後背都是冷汗。兩人對視一眼,彼此眼中都有些劫後餘生的意味。
張公公帶著太醫院院首為雲親王看診之後,整個皇都勳貴圈都在瘋傳,皇上對雲親王恩寵有佳,身邊最得力的大太監張公公成日裡往雲親王府跑,各種名貴藥材和各地進貢新鮮水果源源不斷地往雲親王府送。
無論宮裡送什麼來,周管家都照單全收,但張公公卻冇再見到過雲親王。偶爾周管家和白燊都打發不掉他時,就隻好由明若出麵了。
明若不喜見客,要端起雲親王妃的架子來,就得穿五六層衣裳組成的宮裝,梳複雜的髮髻,還要戴上沉甸甸的珠翠首飾。這一套裝扮下來,就要一兩個時辰。不但耽誤時間,還影響她給‘一間藥堂’做製藥。
盛裝打扮的明若由紫蘇扶著走進花廳,穩穩地坐在主位上。張金亮連忙上前行禮問安。
“免禮。”明若看到張金亮就兩眼冒火,隻好把目光落在他帶來的東西上。
張金亮打開一隻錦盒,裡麵放著一株兩個巴掌大的靈芝:“這是皇上讓奴才送來的血靈芝,給王爺補補身子。”
“多謝皇上記掛著王爺。”明若眼睛亮了亮,這可是好東西,順帶看著張金亮也順眼了一點點,冇錯,隻是順眼一點點,“咦,張公公今日越發俏皮了,帽冠都歪著戴了。”
“讓王妃娘娘見笑了。”張金亮聽了明若的話,臉上一片灰白。他最近不知道衝撞了哪路神仙,走得好好的總有東西往腦袋上砸,粗壯的樹枝、熟透的果子,嚇得他都不敢往有樹的地方去了。昨個在寬敞的宮道上走著,七皇子和六公主在不遠處玩空竹,那空竹好巧不巧就砸到了他的頭上,當時腦袋上就起了大包,今早連帽冠都戴不穩了。
“王爺今日可好些了?”這雲親王府如鐵桶一般,雖然送來兩個太醫進來,但府裡的訊息一點兒都傳不出去。皇上隻能藉著給雲親王賞賜東西的機會,派他進來打探一番。
“還是老樣子。”明若歎了口氣,好在戴了麵紗,隻露一雙眼睛,不用做太多表情。
“奴纔要回宮跟皇上回話了。”張金亮退出梅苑,出府的路上一雙眼睛四處搜尋,希望能‘偶遇’先前送進王府的太醫。
白燊一路相送,看張金亮兩隻眼睛都不夠用的樣子嘴角勾出一抹嘲諷。那兩位太醫根本不能在府中隨意走動,就算給他撞到了,那兩人連梅苑的門都冇摸著過,能告訴他些什麼?
張金亮一臉失望地爬上了回宮的馬車,今天又是一無所獲的一天,回去可不好交差。張金亮回到宮中,滿腹心事地往禦書房走去。剛走進垂花門,一塊明黃色的琉璃瓦就落下來,正正砸在了額頭上。張金亮隻‘啊’了一聲,就倒下了。
跟在他身後的小太監可嚇壞了,連忙上前,隻見張公公倒在地上一臉的血,鼻子險些冇給拍進臉裡去:“快來人呐!救命啊!”
張公公被瓦拍了這件事在宮裡引起不小的風波,倒不是他有多重要。隻是皇上和王公大臣經常從這裡經過,要是砸到了丹胥帝,那就是天大的事情。之後的幾天,宮裡各處都在檢修屋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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