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武帝看著痛哭流涕的親兒子,臉上閃過一抹不忍。
但很快,他便是輕輕搖頭,道:“已經遲了。”
短短四個字,已經抹殺了夜丞彥僅存的希望。
他愣在那兒,一顆心狠狠地往下墜。
謝皇後又悲傷又憤怒,她哽咽道:“皇上,臣妾與你多年情分,你就這樣不管不顧嗎?!彥兒一旦再次被廢,他將遭到天下人的恥笑,他還如何存活於世?!”
穆武帝已極度疲乏。
他定定的看著謝皇後,道:“在這……在這的都是朕可信任的肱骨之臣,太子監國已有一段時間,你不妨問問他們,對太子可還滿意?隻要今日一半的人不同意廢黜太子,朕日後絕不再提及此事!”
他太過激動,此時已經氣喘籲籲,有氣無力。
謝皇後淚光閃爍,轉頭看著陸丞相等人。
曹閣老自是不必說,他剛纔就已經表態。
許閣老亦是剛正不阿,心中隻有江山社稷,便道:“微臣與曹閣老一樣,覺得儲君人選,還需謹慎選擇纔是。”
其他閣老跟著點頭。
也僅有陸丞相抿了抿嘴,替夜丞彥說了一句話:“太子年紀尚小,品性其實剛正純良,隻要稍加教導,仍可以成才,還請皇上三思。”
夜丞彥腦袋本是一片空白,他本覺得自己是腳下泥了,驟然聽到陸丞相這話,就宛如一碗熱湯,溫暖著他的全身。
可謝皇後仍是麵容慘白,僅有一個陸丞相頂什麼用。
她轉頭看著夜司珩和南璃,目光透著哀求。
夜司珩自是以穆武帝為重,道:“皇嫂,太子為人如何,你這個做母親的會不知道嗎?皇兄在這位置上尚且處處艱難,太子如此性情和能力,你就不怕他會有性命之憂?”
謝皇後渾身一震,呆呆的看著穆武帝。
她與穆武帝夫妻多年,兩人互相扶持著不知扛過了多少陰謀詭計。
就算穆武帝終於如願登上寶座,仍是處處遭到算計,要以身做局,傷了底子。
她的夫君……如今還不到五十啊!
“皇後孃娘,借一步說話。”南璃忽然道。
謝皇後愣了愣,對於南璃的請求,她並未拒絕。
兩人到了殿外,屏退了宮人。
謝皇後心亂如麻,也無法開口讓南璃求情了。
南璃用了符篆做下屏障,以防隔牆有耳。
她開門見山道:“如今這皇座殺氣重重,無論誰上位,誰當太子,都難逃一死。”
謝皇後眼瞳緊縮。
經曆了這麼多,她自是無比信任南璃的。
“這什麼意思?”謝皇後的心狠狠揪緊,“是有人要謀反嗎?還是齊國又有什麼謀算?”
南璃搖了搖頭,“有些事情不是我能窺探的,方纔長春王欲要答應,他臉上已然呈現出死氣。如今太子臉上,亦是如此。”
這些事情與她有千絲萬縷的關係,所以她算不準窺不了。
謝皇後身子晃了晃,她扶著柱子,一雙眼珠子晃動不已,足以讓人看出她的心有多亂。
她見多了生死,可知道唯一的兒子有死劫的時候,她仍是滿心慌亂。
“那彥er欲保性命,隻能不當這個太子了?”謝皇後抓住了南璃的手。
“應該隻有這破解之法。”南璃說道。
謝皇後閉了閉眼睛,最後輕歎一聲,“也是,彥兒能力平平,如何能承受得住四麵殺機。”
為母者,僅希望兒子安康順遂,什麼名利權勢都不太重要了。
南璃短短兩句話讓她幡然醒悟。
兩人再進寢殿的時候,謝皇後眼睛已經一片清明與決絕。
她直直的看過去,卻不是對著穆武帝,而是詢問夜司珩的意思:“九弟,本宮且問你,如果彥兒自請廢黜太子身份,你是否能保他一世平安,子孫榮華?”..
夜丞彥猛地抬頭,“母後!”
纔不過是片刻,為何母後會忽然改變了主意?
他轉而盯著南璃,心中多種情緒翻滾不止。
夜司珩麵色淡淡的,便說:“皇嫂放心,隻要他來日並無他想,並無他求,我定保他一世平安,子孫榮華。”
謝皇後知道,夜司珩說得出必做得到,更何況他是當著重臣的麵做出保證的。
她低頭看著兒子,“彥兒,你自請廢黜你的太子身份吧。”
“母後,這不成!”夜丞彥嗓音發顫,“兒臣會遭人恥笑,今生今世都冇法抬起頭來做人的!”
謝皇後冷聲道:“你若想受人看重尊敬,一開始便應循規蹈矩,好好用功!今日落得如此局麵,是你咎由自取!事到如今,你還看不清局勢嗎?若你父皇下聖旨,你連最後的一點臉麵都保不住!”
夜丞彥渾身顫栗著。
可任由他目光再怎麼乞求,流再多的眼淚,都無人再為他開口說一句話了。
他已到絕路。
夜丞彥匍匐在地,喉嚨發緊,“兒臣無德無能,不配為儲君,還請父皇廢黜兒臣的太子身份,另覓賢能之才封賞。”
殿中靜謐片刻。
穆武帝才道:“準。”
夜丞彥聽到這一聲準,已然淚如雨下,痛苦難當。
隨後,就由陸丞相擬旨,廢黜夜丞彥,再封為武安王,賜下封地食邑,至於夜丞彥日後是長留京都,還是到封地去,便是以後再議了。
穆武帝已經精神不濟,叮囑了夜司珩幾句後,又昏睡過去。
廢太子的聖旨在明日朝會纔會宣讀。
不過此事已經板上釘釘,夜丞彥要在三日之內,搬出東宮,今日得開始著手收拾整理。
夜司珩一早為他準備好了府邸。
夜丞彥麵如死灰,此刻他也冇什麼懼怕的了,淡淡的出言嘲諷:“皇叔果然安排周到,侄兒在此謝過了。”
夜司珩挑了挑眉,以毒攻毒:“武安王被廢三次,來日之路定是難走,本王是你的皇叔,你的長輩,這是應該的。”
夜丞彥麵色一僵,咬咬牙,卻無話反駁。
夜司珩還不放過他,“東宮的人手夠嗎?可要本王派黑甲衛幫忙?”
夜丞彥一想到自己就要離開東宮,心痛如絞,道:“侄兒的人已經夠用了,不勞皇叔費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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