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個人?為何用塞字?這人肯定不咋地,不然如何用塞?
傅友德心裡咯噔一下,他不是藍玉那樣天王老子都不好使的人,皇太孫對他有維護啟用之恩,彆說塞個人,就是塞一群人來,他也要接著。
可能讓皇太孫如此開口的,是誰呢?莫非是皇太孫的母族子弟,要去邊關混軍功?但常家,不至於此呀!況且,若是常家的子弟要從軍,他傅友德了不得的。
隻見朱允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輕輕拍手道,“出來吧!”
頓時,傅友德眼神一凝,看著來人不住嘬著牙花子,心裡道,“咋是這個草包!他去前線能乾啥?”
朱允熥話音落下之際,曹國公李景隆一瘸一拐的捂著屁股,帶著幾分強顏歡笑,慢慢挪出來。
“臣,參見太子殿下!”
“晚輩,見過老國公!”
都是國公,可說起來李景隆的家世比傅友德,顯赫的可不是一點半點。他父親祖父都追封了郡王的,他又是正經的皇親,就算是官職上也不落下風。
可是在大明開國武人之中,官職是一回事,但輩分又是一回事。他李景隆哪怕爵位再大,也是這些老臣的晚輩。絲毫不能倨傲,更不能自持身份。
“孤想,讓曹國公跟著你去軍中曆練一番!”朱允熥對傅友德笑道,“不用衝鋒在前,也不用獨領一軍,讓他隨軍參讚軍務就好!”
若是不是昨兒李景隆被老爺子抽了一頓,朱允熥永遠都不會讓李景隆上戰場。但畢竟李景隆是代他受過,老爺子雖然隻是抽了他一頓,冇準心裡已經有想法了。
老爺子心裡,自己的孫子不可能錯的。錯的就隻有孫子的身邊人,這回孫子說親征,保不齊就是李景隆暗中攛掇的。
所以朱允熥想,與其讓李景隆在京中戰戰兢兢的,不如派到戰場上去。他這人雖然統兵打仗冇能耐,可是個人的武藝卻不差。不為將帥,也出不了什麼亂子。
若是當真,當真能曆練出來幾分,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人孰能無情,李景隆在他身邊暗中幫他做了那麼多事,他也實在不忍心,讓李景隆繼續這麼郎當下去。
況且,以後李景隆還有大用,總是靠著小聰明勢必不能長久。這也算,他作為君主,對李景隆的栽培。
傅友德心裡有些犯難,他對李景隆倒不是瞧不起,更談不上有意見。李景隆此人,其實在老輩人的口中風評不錯,但他什麼都好,就是不像個武人。不是恨和惱,而是怒其不爭。
其實也不是李景隆太差,而是和他爹李文忠一比,他簡直就比冇了。
李文忠十來歲就在軍中,以宿衛的身份上陣,而後統兵作戰,為人對上忠直,對下寬容。所帶軍隊,令行禁止,無論勝敗百折不撓。數次率領大軍北征漠北,幾次身披數創,仍然死戰退敵。
可李景隆呢,生在大宅長於婦人之手,旁門左道門清,軍事上卻而且他還冇在軍中基層曆練過,往往是眼高手低,口出大言。他也不是冇那個能耐天賦,而是根本心思不在這個上頭。
他爹李文忠在他這個歲數,都已經是五軍都督府唯一的大都督,掌握天下兵馬和李善長一起,處理軍國大事了。
本來,傅友德和李家,也不是一條線上的。而且最讓傅友德看不上的,就是李景隆的嘴和做派。
李文忠他佩服,敢說敢做,為人正直。當初皇爺殺胡惟庸同黨的時候,李文忠敢跟皇爺硬頂。
“陛下殺儘功臣宿將,一旦邊疆有警,或內有叛亂,那時誰來為國效力疆場?願陛下三思。”
看看李文忠這膽量,這胸懷。可是再看他兒子李景隆,就是一個磕頭蟲。
“曹國公身子無礙?”傅友德看看李景隆還有些顫抖的雙腿,“昨日剛捱了板子!”
“無礙的!”李景隆苦著臉,“我可以坐馬車跟著大軍!”
“軍中要麼騎馬,要麼步行,所有車馬要運送糧草,傷兵器械,不得乘人!”傅友德正色皺眉道,“軍中是要吃苦的!”
“那我就騎馬!”李景隆咬牙說著,也被傅友德勾起了心中火,不悅道,“怎地?老國公瞧不起我?哼,論弓馬騎射,戰陣策論,我還未輸給誰?”
說是一回事,打仗是另一回事!
傅友德淡淡一笑,對朱允熥說道,“就依殿下所言,讓曹國公在臣軍中,為隨軍參讚,統計糧草等事!”說著,拜道,“臣先告退!”
“好!”朱允熥親自送了幾步。
等傅友德走遠,朱允熥剛回身,就見李景隆肩膀一聳一聳,挺大個爺們竟然哽咽起來。
朱允熥啞然失笑,“你挺大個老爺們”說著,他也知道李景隆心中委屈,對宮人道,“給曹國公搬個軟榻來,讓他坐著回話!”
“臣,心裡委屈!”
這是實話,本來昨日他成了老爺子的出氣筒,被抽了一頓鞋底子,又打了二十板心裡就不舒服。好好的在家養病,突然被皇太孫傳召,說讓他上戰場。
他李景隆是將門之子,上戰場也不是不行,從小到大他也是名師教導出來的,胸中自然有些丘壑。可讓他上戰場,還不給他權力,讓他隻能當參讚。
這也就罷了,皇太孫怎麼說他怎麼做?
你傅友德憑什麼瞧不起我?
老東西,不看你是開國老臣長輩的份上,我能待你這麼客氣!論爵位比你高,論聖眷比你深,論家世比你顯赫,你牛什麼?
李景隆也出身世家大族,大明朝除了皇上和太孫,哪個敢給他臉色。哪個敢把看不起三個字,**裸的寫在臉上?
“你委屈什麼?隻讓你參讚軍務冇給你權力?”說著,朱允熥也坐下,“你委屈是因潁國公輕視於你,還是覺得孤輕視你了?”
再說,屁股還冇好呢,就要去大同那邊吃沙子?聽說那邊,可是荒涼得很。連口像樣的飯食,都吃不到。
“傅公!”李景隆擦下眼睛,“臣也不知怎麼得罪他了,從臣小時起,他就看臣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傅友德那麼方正穩重老成的人,能看上你纔怪!
朱允熥心裡說著,嘴上卻道,“人家看不上你,你不會做出點成績來讓人家瞧瞧?”說著,從禦案上拿過一張帕子丟過去,“擦擦,多丟人,三十多歲的老爺們,還掉馬尿!”
“臣是性情中人!”李景隆回道。
朱允熥不置可否,繼續開口說道,“大軍出征,憑你的家世還有官職爵位,一路總兵官是當得的。可打仗不是兒戲,這麼多年你都在京中紙上談兵,冇有半點實戰經驗,孤貿然給你大權,不是信你,反而是害了你!”
“輩份上你算是孤的表哥,於私你是孤的心腹之人。將來你是要大用的,冇有真才實乾的本事,即便是身居高位也站不住腳!”
“你也是將門出身,從小名師教導,有學識,有膽量,有武藝。差的就是些戰陣的曆練,參讚軍務多學多看。當年父親不也是在軍中,這樣一步一個腳印走出來的嗎?”
“你是孤的心腹,將來是孤的幫手。你曆練出來,孤臉上有光,也能更倚重於你。他傅友德不是看不起你嗎?不是輕視你嗎?你偏偏就做出個樣來,讓他刮目相看。”
“你在軍中肯學肯乾,不但孤高興,皇爺爺知道了也要高興。畢竟,你也是自家人。他老人家以後想委你什麼大任,也放心不是?”
一番話,朱允熥說得很累。他纔多大,李景隆的歲數都能當他爹了。可是下你在反過來,他卻要跟安慰兒子似的,安撫李景隆。
李景隆心中也是又暖又酸,想到皇太孫的看重,隻覺得自己一切都值了。可是一想到要去大同打仗,不禁悲從中來。
眼淚,順著眼眶就下來了。
“彆哭了!”朱允熥柔聲道。
“殿下!”李景隆跪下,抱著朱允熥的大腿,“臣,捨不得你呀!”
“孤知道!”朱允熥拍著李景隆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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