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說丫窮瘋了,會不會捱揍?”
“可我他媽實在忍不住想罵人呀!”
乾清宮暖閣中,朱允熥悠哉的躺在竹椅上,一晃一晃。
朱高熾大屁股壓在一個錦繡墩子上,捧著李至剛呈上來的條陳,臉上的表情十分精彩。
另一邊,曹國公李景隆也是正襟危坐,目光時不時的打量著朱高熾手中的條陳,始終若有所思。
“大明朝就窮到這個份兒上了?”
朱高熾心中暗道,“老百姓買個房子也惦記收點稅,我老朱家是朱扒皮嗎?”
“洪熙!”
這時,朱允熥閉著眼睛開口道,“李以行的這份條陳,你以為如何?”
“臣以為有點不要臉...哦,是太激進了!”朱高熾忙道。
朱允熥睜開眼睛,沉思片刻,坐直了身體正色道“說說你的看法!”
朱高熾組織著措辭,小心的說道,“收商稅臣是讚同且認為必收的,滿朝諸公乃至地方大員雖有阻力,但大體上也都能看到收商稅的好處,支援朝廷的決策!”
“畢竟我朝如今不禁商不禁海....”朱高熾沉吟道,“看可這個地契稅,有些說不過去!自古以來曆朝曆代,就冇有這麼收的。當然,臣指的是朝政清平天下太平的時候。曆代朝綱不崩壞之後,飲鴆止渴,莫說房產稅.....嗯,拉屎也都是要繳稅的!”
聞言,朱允熥微怔。
“這死胖子在這指桑罵槐呢!”朱允熥心中暗道,“直白點說就是大明朝還冇到亡國的時候呢,就開始搜刮百姓了嗎?”
“李以行上這個條陳的心思,臣看明白了!”朱高熾又道,“天下凡有買賣,則應繳稅款!”說著,朱高熾歎口氣,輕輕放下手中的條陳,“話說的冇錯,但理兒不是這個理兒。”
隨即,他看著朱允熥,“皇上您還記得,您為何要在天下各州府設置課稅司,而不是繼續把稅權交給地方州府嗎?”
朱允熥陷入沉思,想起了在武昌的那一幕,“地方官府肆意加征,巧立名目!”
“皇上聖明!”朱高熾又道,“臣是怕這個口子一開,城裡的房產繳稅,那麼鄉下的百姓蓋房子買房子,是是不是也要繳稅?田地轉讓是不是也要繳?”
“農稅古以有之,商稅勢在必行,可這契稅.....臣以為還是要再琢磨琢磨!畢竟,有傷朝廷的體麵呀!”
朱允熥起身,在地上來回踱步,“你說的有些道理!”
朱高熾麵露微笑,心中暗道,“熥子雖有萬般不好,但有一樣卻挺好,那就是聽勸!”
此時,朱允熥轉身看著李景隆,“你也說說看法!”
李景隆深吸一口氣,正色道,“臣和世子殿下的看法.....”
猛的,朱高熾瞪大眼。
就聽李景隆開口道,“截然相反,臣是讚同的!”
說著,補充一句,“臣不是讚同李至剛條陳的全部內容,而是讚同加征契稅。”
“臣不是順著萬歲爺您的意思來!”李景隆臉色鄭重,“臣真覺得此事可行。嗯......”他猶豫道,“至於萬歲爺所說,二十銀元以下的普通房屋,免除契稅....臣是讚同的,皇上一片愛民之心,乃天下萬民之福....”
“你說你不讚同的地方!”朱允熥皺眉道。
“是!”李景隆忙起身,“其實臣覺得,契約加征對朝廷而言是絕對的好事,世子殿下可能是久在京師,不知道外麵的情形!”
“李以行也是.....豪門出身,對外邊的真實情形可能也隻是略知一二,甚至京師以外的地方,他所看到的,無非就是紙張文字而已!”
朱允熥回身,在果盤中捏了一粒櫻桃放入口中,“接著說!”
“臣以蘇州為例!”李景隆大聲道,“蘇州的房價,課稅司戶部的公文上是增加了三成,但這三成其實是個平均數!”
“就是窮人買房子和富人買宅子的平均數!”
“真正漲到冇邊兒的,是富人的宅院!”
說著,李景隆頓了頓,伸出兩根手指,“世子殿下可能不知道,就在上個月,聽說蘇州有一處帶園林的五進大宅,賣出了這個數!”
朱高熾倒吸一口冷氣,“兩千?”
“兩萬!”李景隆笑道,“而就臣所知,蘇州富人買孩子的標準,都在一千銀元起。超過這個數的,纔算是好宅子!”
說到此處,嘿然一笑,“他們這麼有錢,不該繳稅嗎?所以萬歲爺說房子越貴稅越高,臣是讚同的!”
朱允熥麵帶微笑,“你繼續說!”
“蘇州自開山開海以來,光建工坊,大量勞力湧入。而且遍地都是商行,牙行,馬幫,鏢局,貨行.....”
“這些人買不起好房子,但是邊邊角角荒郊野外,以前書蘇州城那些無人問津的地方,咬咬牙還是買得起的!”
“而且....”李景隆頓了頓又道,“有商人已從中看到了商機!他們低價收買蘇州城周邊偏僻的地方,或者直接從官府手中購無主的荒宅子,改成一個個小屋,售賣出去!”中信小說
“不但是蘇州,杭州廣州也都如是!”李景隆又道,“外來人多了,都想要個落腳的地方,城裡的房子買不起隻能買城外,臣聽聞廣州那邊,甚至有商人直接在城外購買農田,然後變成宅基地,一塊塊的售賣!”
忽然,朱高熾警惕道,“農田乃國本,豈能隨意篡改?查,嚴查!”
“你他媽彆打岔呀!”
李景隆心中罵一句,嘴上馬上說道,“如此種種,契稅不單是民間買賣那麼簡單,更不是那麼侷限。”
“比如土地!無契稅,地方官府可以隨便賤賣土地,甚至是農田!有了契稅,地方官府也知道土地現在值錢了,賣給商人是增收是好事!”
“再比如各州府大城的外城,住的全是窮苦百姓,臟亂差蛇鼠橫行魚龍混雜。官府想治理,但哪來的錢呢?”
“朝廷加征了契稅,那些有錢的商人是不是可以把那些破地方買下來,然後重建得好好的漂漂亮亮的,再賣出去呢?這可是一舉多得的好事!”
“而在建房的時候,是不是要用到勞力?是不是要有材料?這又能養活多少人?”
“官府拿了賣地的錢,把路修修,把排水修了,既方便了也乾淨了!”
“是,臣說遠些,定會有人見錢眼開中飽私囊!可大體上來說,總比一成不變的要好吧?”
“另外,臣剛纔說的隻是房舍宅院!臣再以蘇州,廣州等地為例。如今沿海之地地皮漲價,宅院還是慢的!最快的商鋪,還有工坊的地皮!”
“商鋪做買賣用,工坊也是做買賣用,都是給人賺錢的地方,他們大把錢賺著,朝廷為什麼不征稅?”
“臣再以廣州為例,廣東的瓷器,牆紙等物,在海關是供不應求的,有多少都賣得出去!”
“有廣州本地商人,於港口之處購得六畝土地。當然,臣也不知這地是真買的,還是怎麼來的。反正全蓋上了商鋪,隻租不賣!”
“臣聽人說,那六畝地就跟個城池似的,進去之後一排排全是商鋪...”
“一間商鋪,最小的商鋪,月租金二十銀元起!”
“嘶.....”朱高熾倒吸一口冷氣。
然後眼珠轉轉,“曹國公,你怎麼這麼清楚,莫非你家在那邊有產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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