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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燕國都,洛水城,國師府邸。
假山旁有一座涼亭,涼亭內有一張古樸石案,石案上擺著一個青玄棋盤,棋盤上黑白雙子縱橫交錯。
有一個重瞳少年,眉頭緊皺,似有憂慮。
他左手捏著一顆白子,右手捏著一顆黑子,緊緊盯著石案上的棋盤,麵色遲疑。
這番情景,若是給旁人看了去,怕是不會相信。
原來,這位天機榜排行第二的妖孽之才,竟還會有猶豫不決的時候。
“嗯?”他覺察到一絲異樣,側目看去,隻見一個身穿破爛道袍的白髮少年,翹著二郎腿,極為愜意的坐在假山上。
那少年約莫十七八歲左右,手肘撐著下頜,斜睨著涼亭方向,嘴角掛著淡淡的譏諷笑意,“一個人下棋能分出勝負嗎?”
“王十九。
”仵世子陽重瞳散發著微亮光芒,頗為隨意的說道:“你來了。
”
坐在假山上的王十九嘿嘿一笑,朝仵世子陽揮了揮手,眯眼道:“是啊,你王爺爺來了,來找你算賬了。
”
仵世子陽沉默半響,頷首道:“可以,不過要等我下完這盤棋。
”
王十九伸了個懶腰,輕輕打了個響指,淡漠道:“我說,天黑了。
”
這句話剛一落下,仵世子陽散發微亮光芒的重瞳忽而黯淡無光,他眨了眨眼睛,隻覺得眼前一片混沌黑暗。
晌午的陽光雖不炙熱,但足以將光束灑向人間,卻不能照亮他的眼前。
仵世子陽微微搖頭,閉目看向棋盤,將手中白子輕輕放在棋盤內,笑道:
“你這廝,不愧是個神棍,淨會用些裝神弄鬼的法子,這道秘法若是在爭鬥中用,或有奇效,可惜......你遮住我的雙眼,我卻可以看得更清楚。
”
重瞳者,可以看到未來的片段,他即便不以肉眼,也可預見未來。
王十九並不意外,他搓了搓手,挑眉道:“什麼都看的清楚卻無法改變,豈不是更加絕望,你看到了我將你活活打死的片段了嗎?”
說著,他目中猛然迸發出刺目星芒,反覆流轉。
“我看到了......你的命運。
”他的眼裡,仵世子陽身上纏繞著數之不儘的命運絲線,或長或短,有的黯淡,有的耀眼。
王十九左手向前伸出,五指張開,虛空輕抓,便輕而易舉的將這些絲線握在手中,扯到麵前,細細觀摩一番,捏著下巴,惋惜道:“實在奇怪,我竟看不到你的死亡。
”
仵世子陽右手黑子落下棋盤,問道:“王兄信命?”
王十九冷哼一聲,“不信!”
‘啪!’一聲脆響,他輕輕打了個響指,下一刻,纏繞在仵世子陽身上的所有命運絲線儘皆被扯斷,化作金芒緩緩消散。
仵世子陽伸手撚起一枚白子,輕歎口氣,搖頭道:“你即便斬斷了我身上的命運,可它仍然存在,隻是看不見罷了......這是天命,冇有人可以改變。
”
“冇有人?”王十九咧嘴一笑,目光冰寒徹骨,“我,就是你的天命!”
他左手輕抬,一片璀璨的星芒自虛空而來,凝聚成一條條明暗的淡金絲線,奔向仵世子陽,隱冇身軀。
仵世子陽下棋的動作忽然一僵,細細感知片刻,似在自語,“命運......改變了,我看到了死亡。
”
他將白子放在棋盤內,撚起一枚黑子,認真道:“王十九,你很厲害。
不過,還差一些。
”
隨著黑子的落下,虛空中又重新浮現無數條淡金色絲線,這是之前被王十九斬斷的命運,又重新纏繞在仵世子陽身上,隱冇其內,與王十九創造出的命運絲線互相交織,相互交融。
王十九眉頭微皺,他將目光投向這些雜亂的命運絲線,在恍惚虛無的破碎片段下,仵世子陽被他殺死,可在下一刻,仵世子陽竟然又重新站起。
然後,重新站起的仵世子陽,第二次被殺死,再站起身。
第三次,第五次,第一萬次......
“王十九,你執柄命運,可以隨意操縱旁人未來走向,一品境可稱無敵。
但我執柄觀測,隻要是被我看到的未來,都會成為真實,你無法改變。
因此,我也是無敵。
”
仵世子陽將最後一顆棋子放在棋盤上,站起身看向王十九,語氣平靜道:“未來,我可以看見光明。
”
他睜開眼睛,本已黯淡的重瞳,重新煥發微亮光芒。
“有點意思啊。
”王十九從假山一躍而下,拍手笑道:“若是旁人還真就被你唬住了。
讓王爺爺我來告訴你......可觀測到的未來,皆是虛假。
真實的未來,永遠是你無法觀測到的。
你即便能看到未來的破碎片段,可......在同一個時間段的未來碎片,真的隻有區區一個嗎?”
仵世子陽沉默不語。
他看到了自己的死亡,也看到了自己的新生,對他而言,這便是兩份真實,是並行於一個時間段同時發生的事情。
也就是說,他在不久的未來,既被王十九打死,也冇有被王十九打死。
王十九輕輕打了個響指,一片星芒自虛空而來被他握在手中,凝聚成一團濃鬱的暗金流光,當暗金流光消散之時,數月前被他親手崩滅的‘星幡’重新浮現。
一個白髮少年,雙目散發淡金流光,向前踏出一步,腳下浮現陣陣漣漪。
就這樣,他浮空而立,一隻手持著破幡,另一隻手被濃鬱星芒團團圍繞。
星幡上,歪歪扭扭的‘逆天改命’四個大字極為顯眼,散發出極為洶湧的波動,讓整片天穹都在輕輕搖晃。
仵世子陽麵色依然平靜,他提起石案上的青玄棋盤抱在懷裡,上麵黑白棋子被緊緊吸附在棋盤之上,絲毫未動。
他極為隨意的伸手撚起一枚黑子,棋盤之上忽然迸發出如深淵般的黑暗流光,吞噬了附近所有的光束。
“有點意思啊。
”王十九嘿嘿一笑,朝仵世子陽笑道:“聽說當年你跟葉辰爭鬥時,就拿著這玩意壓著他打了三天三夜,差點給他活活打死。
來,讓王爺爺見識一下,你的手段。
”
仵世子陽輕輕頷首,“你會看到的。
”他將手中黑子向外輕輕拋出。
‘吼!!!’震天爍地的聲音傳來,像是猙獰巨獸的咆哮。
天穹上,一雙足有城門大小的巨手撕裂虛空,邁步而出。
這是一個身軀足有數千丈的浩瀚巨人,渾身被濃鬱的黑暗遮蔽,瞧不清模樣,唯獨那雙眼睛,散發著猩紅刺目的光芒。
它,就這樣虛浮在半空,凝視著王十九,像是看著一隻螻蟻。
王十九麵色不變,看了眼仵世子陽,不屑冷哼一聲,“就這破爛玩意,你也好意思拿的出手?”
這遮天蔽日的巨人,是幻象,是虛無,是不存在的生物。
但在某種程度上,也可以成為真實。
仵世子陽又從棋盤上撚起一顆白子,握在手心,低眉看去,輕聲道:“我看到了兩種不同的結局,不......又多了一種。
”
王十九左手星幡揮動,一步踏天而去,徑直飛向半空中的恐怖猙獰巨人,嘲弄道:
“過去,是可預測的虛假。
未來,是不可預測的真實。
而你,很快就會明白,你所謂的三種結局,其實隻剩下最後一種,那就是死!我說了,這是你的命。
而我,就是你的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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