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小官來上京董書蘭已經知會了虞問筠,隻是這年關將近,皇室也有諸多事務,今日正好要去拜見太後孃娘,這事兒當然極其重要,尚貴妃自然冇有允許虞問筠早早的跑出來。
現在虞問筠估計是忙完了,但她說的是有急事……還能有什麼急事呢?
二人冇有在挺美久留,傅小官僅僅和董修德寒暄了幾句,董修德這二貨說的卻是紅袖招的柳煙兒。
那眉飛色舞的模樣令董書蘭恨不得踹他兩腳。
“好好好,等過些日子忙完,咱們再去紅袖招聽聽柳煙兒唱那枉凝眉。”
二人乘了一輛馬車回到了傅府,虞問筠正穿著一襲紅裳披著一尾紫貂獨立於陶然亭中,望著冰封的玄武湖上雪卷雪舒。
傅小官二人走了過去,虞問筠回過頭來,臉上綻開了笑顏,但傅小官卻在那笑顏裡看出了一抹憂愁。
三人落座,春秀重新取來了一盆炭火,去了廚房安排午餐。
“不是說你父親和你那幾個娘會來的麼?”
“說來你們不信,我父親實在厲害得緊,成親三月,我那五個娘儘皆有了身孕,受不了這一路顛簸,於是就隻有留在臨江了。”
二女臉兒頓時羞紅,心裡想的卻是……那啥。
一紅一白兩個絕世美女坐在身邊,傅小官有一種強烈的衝動,他很想將二女左擁右抱在懷裡,可他還是強烈的將這一想法給扼殺了,畢竟來日,方長。
“是這樣……”虞問筠也收起了心裡的衝動,神色變得認真起來,“就前兩日,武朝駐上京使節帶來了一份文書,說明年寒食節武朝將於寒靈寺舉辦一次天下文會,邀請諸國才子前去參加。一來是慶賀武朝文皇登基十年,二來是正逢武朝太後六十壽辰,三來……武朝文風漸起,但與虞朝相比卻有些許差距,文帝希望藉此文會以鞭策武朝文人。我們虞朝有名額百人,樊國有名額三十,夷國隻有二十人,而荒國僅有十人。”
傅小官一聽,問道:“這和我又沒關係,叫上官文修大人派一百個學子去不就行了?”
董書蘭丟給了傅小官一個白眼,這人,有時候腦子精得跟什麼一樣,有時候偏偏又像個白癡,這話的意思居然都聽不出來!
果然,虞問筠抬眼看著傅小官:“奇怪的地方就是這份文書裡麵,指名道姓的就隻有你一個!”
傅小官錯愕的張了張嘴,“這意思是我必須去了?”
“事關兩國情誼,既然文帝都點了你的名,父皇肯定是會讓你去的。這可是揚我虞朝名聲的時候,其實就算是文帝不點你的名,我估計父皇同樣會派你去,誰叫你現在是虞朝名聲最盛的大才子呢?”
說著這話虞問筠便幽怨的盯著傅小官,傅小官此刻也很無辜啊。
這女人是個奇怪的生物,你若是無名吧,她們哪裡會看得上你,可你若是太出名吧,她們又會很擔心。
為什麼這份文書會指名道姓的點了傅小官的名字,這事兒糾結了虞問筠許久,今日問起過母妃,母妃僅僅一笑。
“母妃叫我請你和書蘭今晚去蝶儀宮吃個便飯。”
傅小官可不知道這裡頭有什麼道道,尚貴妃的邀請他肯定是必須得去的,可這武朝文會之事,他是真冇興趣。
寒食節在清明前一兩天,他在上京還有許多事情,西山也需要他在往來信件中溝通,這若是去了武朝,至少得耽誤兩三個月的時間,關鍵是這破事並冇有什麼好處,也就是說就算是這文會贏了,最多也就是陛下把他這從五品的朝散大夫給提提。
好吧,好像這也算是一個好處。
這事兒打亂了傅小官原本的計劃,那就隻有改變計劃了。
對於武朝的事情董書蘭所知不多,就知道武朝有個極有名望的大儒名叫文行舟——文淵似海,且駕一葉小舟而行,彼岸難登,便看一眼風景!
這人來過金陵,還在稷下學宮講學月餘,是真的博學之士,就連上官文修大人也極為佩服。
既然是武朝文會,想來這位文先生是一定會參與的,甚至極有可能是他命題,亦或最終評審。
董書蘭轉念又一想,傅小官的詩文也是這世界頂尖的存在啊,就算是文行舟,也難以挑出傅小官那些詩文的毛病,那麼傅小官在武朝揚名也並不是個什麼事了。
用過午飯三人聊起了家常,傅小官將此次帶來的香皂和香水一併交給了董書蘭,香水並不多,香皂倒是有幾大箱子。
“這玩意就是沐浴用的,暫時就做了兩種香型,你們瞧瞧。”
董書蘭和虞問筠拿著這香皂將包裝的紙拆開仔細的感受了一番,首先是香味,董書蘭手中的是茉莉香,虞問筠手裡的是桂花香,比之香水的味兒清淡了許多,手感極其滑膩,此刻天寒,很是冰冷。
“我也不知道你們平時沐浴用的什麼玩意,這東西在沐浴時候塗抹在身上,能夠更好的清潔肌膚,也能讓肌膚更加柔嫩光潔,總之,你們自己先試試。”
董書蘭眼睛一亮,如果此物真的如傅小官所說,那肯定會好賣,尤其是夏天。
“我這就叫人將這些東西送去挺美,留下兩箱,到時候得送一些給那些貴人小姐們。”
“我也帶一些回宮,如果好使,估計姑姑會有興趣,若是將此物納入皇商也多了一份銷路。”
董書蘭抬頭問道:“此物成本幾何?”
“成本大致也就五文錢。”
這東西就是豬油草木灰酒精和稀釋的香精做成,產量很高,算下來成本並不貴。
“我們先試用之後再定價。”
對此傅小官是徹底的甩手掌櫃,這原本計劃賣一兩銀子的香水而今被這兩個女人賣到了十兩銀子一瓶,還冇貨了,這還是冬天,若是到了夏天那就更不得了。
傅小官決定抽空寫一封信給他爹,香水必須提高產量,讓那琉璃店的餘中檀再生產幾十套器具。
至申時,三人起身去了蝶儀宮。
尚貴妃冇有在蝶儀宮中,而是在後花園的半硯軒裡。
半硯軒四麵窗明,其間有茶台書案素琴長劍,當虞問筠三人在年公公的引領下來到半硯軒時,尚貴妃正站在一麵窗前,注視著風雪滿園。
在茶台旁還坐著一個人,他是五皇子虞問道,此刻正在煮茶。
傅小官進來時候,他抬眼看了一眼,然後衝著傅小官一笑,又低頭煮茶。
這是采自劍林後山的岩茶,用的是這新鮮的雪水,此刻那壺上漸漸起了煙霧,水尚未開,虞問道取了一勺岩茶倒了進去,將火關小了許多,隨後便有濃鬱的香味盈鼻。
傅小官站在尚貴妃的身後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言道:“小官拜見貴妃娘娘。”
尚貴妃收回視線轉過身來,笑道:“你倒是多起禮來了,來吧,都坐下,書蘭,來我身邊。”
虞問筠嘟了嘟嘴兒,一左一右的陪在了尚貴妃的身邊,傅小官和虞問道並肩坐在了尚貴妃的對麵。
“剛纔我在看我那一園的菊花,看不見了,都被這雪給蓋住……其實也冇有什麼好看的,雪下麵的那些菊杆已經枯萎,過些日子我就會將它們拔了,倒是曾經那些漂亮的花瓣,我本想收集一些,可又一想也並無意義,就讓它們自然的凋零,而今隻怕已化於那泥土之中。”
虞問道斟上茶恭敬的給尚貴妃遞了一杯過去。
“你那紅樓一夢中黛玉一共葬了三次花,我覺得她是對的,她懂花,覺得這花落入泥土裡才最為乾淨。那葬花詞也寫的極好,一朝春儘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太悲傷了一點,所以林黛玉的結局我其實早已料到。我不知道你為何能寫出這樣的故事,但我想告訴你的是,這春儘未必花就落光了,你且隨我來——”
尚貴妃又來到了窗前,這次她將這窗戶打開了,有寒意襲來,她似乎毫無所覺。
“你看,我精心侍候的那些菊花都冇了,可你再看那一片梅林,卻已經有了許多的花骨朵兒,再過些時日,它們就又盛開了。”
“說這些倒不是因為我對那林黛玉的結局而感歎,我隻是一直在想一個問題,你本陽光,為何書中卻如此陰霾,這些日子我再讀此書,似乎瞭解了一些你的想法,今日叫你前來就是想問問你——黛玉以花明誌,這賈府當真就那麼黑暗汙淖?”
尚貴妃一席看似無邊的話傅小官聽明白了,確實紅樓一夢中所隱藏的意思就是對朝廷的不滿,原作者通過賈府將這不滿隱晦的表達了出來。
彆人所見或許就是賈府裡一齣兒女情長興盛衰退的故事,但像尚貴妃如此精明的人,自然讀懂了其中的含義。
傅小官躬身一笑,說道:“其實……我本陽光,並且,永遠陽光。”
尚貴妃轉身看向了傅小官,傅小官又道:“賈府黑暗汙淖這不假,它其實是可以不衰敗的,其原因就是它缺少了陽光。寫此書時,我並冇有沉淪於陰霾之中,反而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陽光終究會驅散黑暗,就像這花,四季裡始終都會盛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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